前几日因为回复旧文《夷陵有逊》,让我回忆起当初对陆瑁在《大江之东》里的设定。
刚好在最近更新的第三部第四篇中,陈述到陆逊与陆绩响应孙权征辟,但陆瑁拒绝出仕,于是陆逊将族长职责托付陆瑁。
该篇点出陆瑁与陆逊不一样的选择,以及对孙氏消极的态度;在更早写就的《夷陵有逊》中,虽然没有明言,但陆瑁的态度可以说是带着某种程度的抗拒。
如今看来,这个设定在《大江之东》的后文,势必会做适当幅度的修正;不过今天我回头翻了翻自己的文档资料库,找到了这篇给陆瑁的人设订下基调的陈年稿。
想想干脆贴出来做一个参照吧?其实看作是陆瑁视角的番外也是可以的。
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看这份关于陆瑁的初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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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都还很年轻的时候,他跟大哥激烈地争吵了一次。
他那跟他年龄相仿的叔叔难为地站在一边,满脸的无可奈何。
他忿恨地望着大哥毅然却又静默苍白的面孔,头一回想甩开温良恭俭让的礼教包袱,恶狠狠地揍在对方温驯安静的脸上。
年轻气盛的他捏紧拳头,脑袋里嗡嗡作响,浑身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望着大哥带着叔叔坐上准备好的马车,扬长而去的尘烟遮蔽了他几欲要泪涌而出的视线。
随后大哥被派去海昌,一个临海而穷僻的荒土,久旱连年、山越猖狂。
叔叔来信说他大哥瘦了一圈,领着军队在远离村庄的溪水洗马,也淘洗着初次沾染的腥血;不停作乱的山匪让那一身儒气的年轻人使起锋冷的剑,十指间的书茧被练剑留下的伤痕取代,连最爱的白衣都穿到没有颜色,徒留梦寐时分,举着灯火读书而溅上的烛泪,一点一点。
他冷目读着信,吸进鼻子里的气息却呛的他一阵鼻酸,手简滑落。
百里之遥,他竟跟着大哥一同食不下咽。
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儒服,平服山越的捷报一声连着一声,他总是不闻不问。春去秋来,他没有与大哥商量,挑了一户安分守纪的人家,娶了亲事。
许久不见的大哥仍然是一身令人感到心安的素净;也许是刻意换上的,因为他听闻喜讯,披星赶月,硬是从海昌奔回了华亭。
他站在族宅门外,昔日模糊他视线的风沙中迎来的是纵马奔驰的大哥,成熟许多、清瘦许多,也陌生许多,令他畏怯,而大哥腰际悬挂的宝剑,明明没有出鞘,却深深刺进了他的心中。
他不忍去问,问那把剑沟中已淌去多少鲜血,那干净地突兀的儒服,又抹去了多少无名的生命。
于是他再次跟大哥起了争执。
喜筵结束之后,就像许多年前的那天一样,大哥挂着静默而苍白的脸孔,如同来时一般,独自离去了。
大哥始终没有辩驳,只留下一声恭喜,灌得他耳疼。
随后他才知道,大哥冒着暂离职守的危险,不眠不休星月兼程,就为了能及时回家来参与他的大红喜事。
又过了许多年,大哥再次结了亲,过门的夫人竟是孙策的女儿,让接到喜帖的自己差点晕厥。
他参加了喜宴,可是不发一言。
听说嫂嫂是个不输给乔夫人的美人,早在很久很久之前,在他从未亲临的将军府里,一对新人就已经见过了面。
邻桌的谁谁谁嚼着舌根,聊着他不清楚的关于大哥的种种。他凝视着那一身喜服的新郎,仿佛就是一个他不曾认识的人。
高朋满座的厅堂与迭绵不休的贺语,像是大江大河中的暗流,将他纠缠着灭顶吞噬。
大哥微笑着与众人敬酒的面孔令他忿怒。一杯又一杯,他的目光不曾稍离,大哥喝了几杯,他就跟着灌下几杯,直到自己醺醺然卧在案上,听见那一声熟悉却遥远的叹息。
他被家奴搀进客房,陷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。
屋外红烛影摇,他默默流下泪来。
曾经他恨过,恨这个时局,恨自己的姓。
但直到这一刻,他才明白,自己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。
他与大哥的争执与坚持其实没有对错,早在多年前,大哥带着叔叔离家而去就已见分晓。
叔叔过世后,他细心修善了宅院与族谱,倚着江东的水江东的风,倚着一个人所有的信仰与执念。
他是陆门的当家,代为抚养叔叔的遗孤;而大哥则背负着更大的责任,远去了荆州。
荆州远比早年的海昌更加遥远,但这一次他却能感到大哥离他很近,奔腾的江水,捎来了一国安康的宏图。
猇亭战后,举国欢庆。
他忆起大哥曾问,真正的和平,是否要在江水的尽头才能够期盼?
又是许多年之后,大哥将怀着身孕的嫂嫂从遥远的荆州送回家乡安胎,他给始终相隔异地的大哥写了一封信。
信上的署名,不是陆家的次子,也不是上大将军的胞弟。
他是吴帝的选曹尚书,他是陆瑁。
如果有人注定要为这个时代付出,就必须有人永远留在原地,为他守候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