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帝国丈量计划5】 三万六千顷的温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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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帝国丈量计划5】 三万六千顷的温柔


拜访过(疑似)甘宁墓址的燕子矶,我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凌统墓所在的江阴。

凌统可以说是孙权麾下极具戏剧色彩的一位武将,他的身世也与甘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甘宁原本是孙权的宿敌,黄祖的部下。在一次为黄祖抵御孙权的战役中,甘宁杀死了凌统的父亲。凌统在如此噩耗下承担父业,年仅15岁就统御父兵,化身为孙权手中最锋利无畏的戈矛。

如果对孙权无条件的忠诚可以排名,凌统绝对是前三甲。甘宁摆脱黄祖,投靠孙权之后,凌统面对这位“杀父仇人”,并没有明面记载的纠纷。倒是《三国演义》激情了一把,安排甘宁在战场上解救了面临生死之危的凌统,以过命之恩,化解血亲之仇。

这场被《演艺》大肆渲染的战役,在史料上的记载要残酷许多。《三国志》里面没有前来搭救的甘宁,为了护送孙权的中军平安撤退,凌统带着仅存的三百精兵殿后,在合肥的逍遥津,遭到张辽追兵的无情碾压。

凌统虽然跳水逃回吴营,但三百精兵几近无存,凌统也受到重创。自责的孙权让凌统在自己的王船疗伤,并照顾他的病中起居,君臣之情传为佳话。凌统康复之后没几年,就唐突病逝了,正是要大展拳脚的29岁,引人唏嘘。

从15岁到29岁,还道是少年,未曾见白发。凌统为孙权付出的一生如同夏花,灿烂一季,却冶艳鲜明得令人难忘。

现知的凌统墓,位于江阴市青阳镇悟空村徐霞客大道旁。虽然我个人对这个墓址的真伪存疑,不过,面对已经不可考的过去,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最后的真相,而是一个缅怀的依据。

悟空村凌统墓的虚实,就留给专家去分析吧。我呢?我就只是个分秒必争的游客而已。此行前去江阴,必须途经无锡,不但要去找凌统,还计划去参观鸿山遗址博物馆,真的分秒必争。

我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悄悄前往无锡,火车启动时,天边甫透出雾蒙蒙的微光。

 



说到无锡,当地人自豪地自称“包孕吴越”。

这可不是什么产护中心的广告,而是一个清朝人廖伦在太湖边的鼋头渚上写下的四个字。

这是对太湖,对无锡的总结。

根据《史记》,先秦时代,日后建立周朝的周武王,他的曾祖父,姬亶父,有三个儿子:长子太伯(又称泰伯),次子仲雍,三子季历。亶父老先生大概有预知能力,认为季历的儿子“昌”会成为了不起的家伙;他老人家如此感应的时候,不知道姬昌这娃究竟生了没?反正亶父老先生因此想把自己的领袖地位(当时的周只是个部落,使用“王位”一词颇为别扭)传给季历。

然而这种权柄,从周朝开始就是传长不传幼、传嫡不传贤的。虽然当时周朝八字还没一撇儿,但受这种传统的束缚,亶父先生虽然想传位给小儿子,也不敢大肆声张。

幸好他两个大儿子非常贴心,看出老爸心中的忧郁,为了顾全大局,太伯就跟仲雍二人逃家了。两人逃到某个“荆蛮”之地,学当地人“断发纹身”,一副已经完全变成野蛮人的样子,跟本家断绝关系,好让小弟季历顺利接棒。

于是姬亶父传姬季历,姬季历传姬昌,姬昌传姬发,姬发灭商纣,周王朝始焉。那两位成为野蛮人的哥哥呢?哥哥在那蛮荒之地建立了“句吴国”,数百年后,周王室衰落,诸侯崛起,哥哥的后代阖闾,在长江之南,以吴王的身份崛起。

 



以上记录,被台湾作者柏杨在《中国人史纲》一书中评为“儒家学道的自说自唱”。他认为,这个被孔子赞扬不已,称为“至德”的让位行动,就如同“禅让制度”,压根是被包装过的政治斗争:不过是另一个部落的首领强迫占领了这个核心集团,再说这不是自己抢来的,是人家硬要让给我的;这种武力兼并行动,却被儒家学道吹捧不辍。

柏杨的言论固然有其偏激之处,但此说法不无可能,毕竟这种美好的“传说故事”总有太多不合逻辑的痕迹。若这个假设是真的,在文字知识被少数金字塔顶层阶级把持的先秦时代,是有可能被顺利掩饰的;孙权的“好笔友”曹丕就比较可怜了,他如法炮制的时候,有太多双眼睛盯着看,“禅让”硬生生成了“篡位”。

我个人也认为,先秦之前的历史有太多需要重新被审视的部分,包括所谓武王伐纣,若商纣王当真残暴无能到需要有个“仁义之师”来拯救世界(不排除纣王的暴政可能,但有残暴到需要邻居来管闲事的程度?),为何又会有伯夷、叔齐这种脑子烧坏的家伙要躲到山里被饿死?又为何会有表面上是周家人内哄,其实是遗商余民愤怒而起的“三监之乱”?

(关于这点先岔出来说一句。历史小说家司马路先生也有类似的主张,另外,司马路先生出版的小说《东吴帝国》,是难得愿意以东吴为主角来描述三国历史的作品,推荐喜爱孙吴的朋友阅读。)

若武王伐纣有被粉饰的机会,“太伯奔吴”的故事或许也可合理怀疑有季历夺位、放逐太伯、仲雍至蛮荒之地的可能。毕竟在将近三千年前的古代,要从今日的陕西“流浪”到江苏,简直是一段活腻了的自杀之路,大哥、二哥若不是当真“佛心来了”,真的会为了国家大义跑这么远的路吗?

或许真的是我低估了古人的美德与情操,也许就如同传说那样,太伯跟仲雍“自甘堕落”,奔走荆蛮,建立句吴,顺化百姓。




兄弟两人停留之处,就在太湖之滨,一个叫做“梅里”的地方。

如今的无锡有一个“梅里古镇”,古镇里还有泰伯庙,但此处就跟无数的江南古镇一样,只看得见拙劣的仿古建筑与如出一辙的商业痕迹。

三千年前,此处是否只有风过梅林,暗香款款呢?让太伯与仲雍驻足的,会是怎样一番亘古的美?如果说太湖是一颗从天庭掉落在江东的珍珠,梅里桑田,或许是明珠愿意安养于此的原因吧。

这三万六千顷的浩瀚温柔,孕育了句吴国的血脉、茁壮了孙吴帝国的根基,又世世代代,滋润了每一个江东人的生命。

直到今天,无锡梅里古镇的人们,即便披着现代化的皮囊,却还是会在梅花繁盛的早春,举行泰伯庙会,纪念这位跋涉万水千山而来的先祖。

太伯跟仲雍来自洪荒时代的脚步声,早就已经寂静而不可闻,可他们存留的足迹,就像益远益清的梅花香一样,未曾断绝,岁岁年年,灿然如故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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