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江之東》—第三部‧海昌神君(上)—【13】




私人行程結束,我回來啦!

本章點題!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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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、

讓孫權暗自焦心的那位少女,現在也正焦慮不已。

孫尚香不過去內室換套裝束,眨眼幾個窩在房裡的孩子就不見蹤影。

孫尚香雖為女子,卻一副男兒脾氣,在母親與兄長的溺愛中長大,一點婦道人家的技藝都沒學會,只學會舞刀弄劍、騎馬打獵。盡管孫尚香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,但她自豪的武術也非花拳繡腿,且要問整個江東還有哪位女子成天背弓掛劍,肆無忌憚到處亂跑,那也只有孫將軍府裡的那位孫小妹了。

這副脾氣自然與其他女子不合,幾位嫂嫂不管姓謝還是姓徐,全然話不投機,只有大喬守寡久了,日子太過單調,願意聽孫尚香說習武之事也不責備。吳太夫人過世後,孫尚香也就跟大喬最親,自然比較喜歡孫晴、孫雲跟孫紹這三個大哥的孩子。

今日恰好小喬帶著兒子周循來拜見大喬,姐妹倆每回相見總有不少話想說,孫尚香便幫忙照顧幾個孩子,帶他們回將軍府吃點心。小孩吃了零食,嘴巴也甜起來,還口齒不清的孫紹,突然迸出一句「姑姑舞劍好威風呀!」讓孫尚香興致大發,決定要去換件衣服表演一番,便將四個孩娃留給侍女小翠照顧。

小孩子最坐不住,還等不及孫尚香更衣,就嚷著要玩抓鬼。可憐小翠只有一個人,情急之下只抱住了還步伐不穩的周循,另外三個娃兒早嘻嘻哈哈竄出房去。

孫尚香聽見動靜,急急丈劍而出時,早沒了孩子們的身影。饒她再怎麼任性,也知道大事不妙,只得抓著劍衝出去尋。

初夏的江東正逢雨季,藍色紫色的繡球花在庭園中開得正艷,妝點著水洗成碧的江山如畫。

淅淅瀝瀝的雨聲遮蓋了隱隱約約的裙屣之聲,挾著雨絲的風穿廊而過,迎面的濕潤之氣稍微平撫陸遜心中的雜思。

他在將軍府中擔任曹令史已經一年,雖然是個無關痛癢的小官,但身兼二曹令史,卻能第一手掌握所有人脈與布局;這是陸遜閉門堅守家業時得不到的收穫。

堂叔陸績的官職較為慎重,身為奏曹掾,經手各種奏章、文書,時時與孫權、張昭、呂範等直面相對;陸績性格耿介又學識淵博,時常引經據典直言不諱,很得張、呂二人賞識──當然孫權是怎麼想的,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陸績和張呂二人也相處甚歡,加上舊友諸葛瑾也在曹中,其仕途可謂如魚得水。陸績在入府前就已名聲隆盛,入府後更是受人敬重,讓外人幾乎忘了將軍府中有兩位陸家子弟;提到江東陸郎,那指的便是陸績無疑。

陸遜早已習慣,他從來沒懷疑過堂叔的天智,甚至感到非常欣慰。入府前,陸績認真坦白,表明要與陸遜一起積極復興陸氏,那張早熟的面孔讓人難忘。

假以時日,堂叔必然會成為如祖叔一般的社稷棟樑,江東陸氏必然會撥雲見日,重登至尊殿堂……。

陸遜正望著天空積累的烏雲胡思亂想,突然感到腳踝給什麼抓住了,他定睛細看,竟是一個孩子跌在腳邊。這孩子散著童髮,髮絲卻烏黑亮麗,身上穿著做工精緻的衣裙,空出來的小手捏成粉糰,揉著臉蛋,抽噎著抹眼淚。

陸遜一時愣住了。他結婚至今仍然無子,這下不知該如何應對,只能笨拙地扶起孩子,摸著她的小腦袋安慰:「……別哭,是不是摔疼了?」

那孩子怯生生露出一雙眼睛,水汪汪地盯著眼前的陌生人。她緊抓著陸遜腰間上的玉珮,帶著鼻音說道:「……阿雲不疼……阿雲不哭!」

眼前是個玲瓏剔透的小女娃,大概才三四歲,一張稚嫩的小臉憋得紅噗噗地,頗似這個季節初熟的梅。

「……阿雲很勇敢!」小女娃重重吸著鼻子,但強忍的哭腔與愈抓愈緊的小手,在在凸顯她迷路的事實。

將軍府裡怎麼會有迷路的小女娃?不記得孫權有孩子啊?

陸遜疑惑之餘,乾脆一把抱起小女娃,攏在懷裡柔聲安撫道:「……是了,阿雲好勇敢。告訴叔叔,妳的阿父是誰?」

小女娃止住眼淚,卻還是傻傻抓著陸遜腰上的玉珮,吶吶說道:「……阿父、阿父是了不起的大將軍……。」

這答案令人啼笑皆非,又不能把孩子扔在這裡。陸遜正傷腦筋,突然聽見這女娃抬眼「啊」了一聲。

「大膽狂徒!你是什麼人!」身後傳來一聲嬌叱,嗓音很年輕,帶著女子罕見的高傲。

陸遜驚訝回頭,卻見寒光閃現,額前懸著一把磨製鋒利的吳鉤。一個黃花衣裙的少女正舉著利劍怒目而視,娥眉間寶蓄英氣,俏麗的臉蛋上絲毫找不到一點點的溫柔婉約。

陸遜未曾見過這等氣勢,連忙抱著女娃退後幾步。孫尚香見狀更是生氣,手裡的吳鉤往前一指,大聲喝斥道:「你做什麼!快放開阿雲!」

陸遜一時難以自明,只好先側身放下女娃。那女娃娃一落地就抱住少女的裙襬,回頭看著欲言又止的陸遜,童言童語地發問:「……姑姑,他是壞人嗎?」

孫尚香一手攬過孫雲,一手劍不饒人地往陸遜逼去,厲聲追問:「還不快說!你是什麼人!」

陸遜見這兇悍少女步步相逼,作勢要擋,揚起的手腕卻給另一人掐住,緊接著被一股蠻橫的力度帶開凌亂劍光的攻勢。

「──伯言。」

孫權只是一聲,回應的卻是另外兩個人。

「二叔!」一個綿軟。

「二哥!」一個心虛。

及時趕到的孫權一眼就把情況看透,二話不說扯出一抹笑容,俯身抱起小姪女,親暱抹淨她小臉上的淚痕,朗聲逗弄道:「阿雲怎麼來玩了?不告訴叔叔?」

「姑姑帶阿雲來玩。姑姑舞劍,好威風……。」小女娃運用著有限的詞彙,傻乎乎把威風的姑姑給賣了。

孫權臉上依然是笑,卻冷冷覷了孫尚香一眼。那少女一張臉登時紅透了,全無咄咄逼人的氣勢,又見那白衣青年在旁觀看,忍不住氣得滿頰是汗,手裡的劍懸在半空,出也不是,收也不是。

其實孫尚香何其機靈,見二哥孫權親身維護,就知道這白衣青年並非等賢。正因為意識到這白衣青年來頭不小,孫尚香覺得自己臉都丟光了。她在孫權責備的注視中囁嚅一陣,這才收劍扭頭,委屈強辯道:「這、這人欺負阿雲!」

陸遜這才找到時機開口澄清:「這孩子迷路了,遜正想找人幫忙。」

他從簡單的對話中明白那兩位女孩的身分。眼前的黃衣少女必然是傳說中孫權尚武的小妹無疑;那小女娃應該是孫策的女兒吧?孫策遺留的孤女……陸遜忍不住打量孫權懷中的小女娃。

小女孩兒五官已有雛形,甚是標緻。陸遜回憶著孫策的臉,驚覺除了那條醒目的紅頭巾,已經不太能明確描繪出那張令他驚豔的英銳之顏了。孫策曾對短暫自己說過幾次話,每一句都刻骨銘心,可現在,陸遜竟只能想起小女娃稚嫩而天真的聲音說著:「阿父是了不起的大將軍……。」

「無禮!伯言乃吳中陸門少主,怎容妳女子如此放肆!」孫權嚴厲的訓斥聲,在綿綿細雨的陪襯中如同滾過雲層的悶雷。

孫尚香早聽說將軍府裡有名聲貫耳的「陸郎」,還以為他就是傳說中「容貌雄壯,博學多識」的陸績,禁不住狐疑地望向陸遜。而陸遜正端詳那小女娃,看她給孫權的喝斥嚇了一跳,急急哀求道:「二叔、二叔、不要生氣!」

孫權當然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處理家務事,故意兇孫尚香,也只是藉機給小妹一點教訓。孫雲的告饒,正給孫權一個順坡下驢,他眨眼又恢復溫厚的笑容,隨口哄道:「阿雲好乖,二叔不氣。下雨呢,快跟姑姑回去吃點心吧。」

孫尚香悻悻然接過孫雲,滿腹悶火不得發作,只好再瞪陸遜一眼,這才快步跑開了。

「教導不周,對伯言失禮了。」見兩個女娃走遠,孫權應付的笑容也逐漸退去,口氣裡還多了點無奈,「小妹給母親寵壞,沒有規矩。」

「不,是遜唐突了女公子。」陸遜不便評論,只好向孫權作揖推謝。

此處是孫權的書房廊外,接近孫氏家眷所在的後庭,平常只有張昭、呂範等重臣,或孫權特意接見的熟人,才有機會走進將軍府深處。

陸遜這一趟本是應孫權所召,才撞上這場意外。或許孫權也是聽見這場動靜,才會主動出來查看。

孫權何其眼毒,早發現陸遜神色有異,忍不住出言提點:「……那孩子是我姪女,是大哥的女兒。」

陸遜原本只是猜測,聽孫權親自證實,一時五味雜陳,無法接話。

「你不是見過大哥嗎?你說,那孩子長得像不像他?」孫權見陸遜眼神閃爍,愈加追問。

──反正不像你。陸遜在心裡嘆氣。他聽出來了,孫權故意在笑話他。

真是惡劣。

隨即,想到那小女娃強忍恐懼的小臉,似兩顆初熟帶粉的梅。

見陸遜不願回答,孫權抬起頭來,望著天空層層疊疊堆積的烏雲,眼瞳深處一併被雲霧環繞隱蔽。

「……女兒像阿父,兒子像阿母……」那口吻頗有自嘲之意,還疊加著陸遜不敢深思的盤算。

孫權不再說話,領著陸遜進房去。

適才他隨興躺在矮几旁打了個盹兒,不知睡了多久,直到聽見雨聲。他還以為是夢中小妹面對周瑜娶妻時哭泣的聲音,悠悠醒來,竟真聽見小妹的嬌嗔從門外傳來。

一開門,正看見孫尚香揮劍向陸遜。及時阻止一場鬧劇。

其實孫權是有些慶幸,否則陸遜人都來了,自己還渾然未醒,那可多失臉面。他下意識摸了摸臉頰,擔心坐席的紋路是否殘留,又瞥了一眼還攤在几案上仍未整裡的文件,漸漸想起入夢前魯肅與張昭的面孔。

思緒聚攏,清晰。

當陸遜提袍在席上坐正時,孫權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愁緒與茫然,一雙碧眼明亮又深邃,清醒而有威嚴。

陸遜有些不太習慣。兩人又是半年未見,但孫權好像變了,變得更加深沉,敬畏感油然而生;另一方面,卻依然故我霸道,讓他忍不住摸了摸曾被抓住的手腕。

「……主公有何要事?」

明明好端端在曹中辦事,突然西曹掾張承帶笑而來,說主公召見。張承不光是陸遜的上司,還是張昭的次子,平日跟諸葛瑾也非常友好。孫權召見,卻是由張承親自來通知,陸遜戒慎非常,才會在來路上胡思亂想。

孫權從案上撿出一份簡牘,示意陸遜閱讀。簡牘中是這些日子來張昭對於安內為重、恢復農生的提議與總結,也是稍早親自與孫權詳談了一個時辰的內容。

張昭本是文采斐然,奏議內容雖然枯燥卻條理分明,循循善誘。陸遜慢慢讀完這份長篇大論後,孫權已在兩人之間鋪好一張皮圖。與半年前孫權強硬相送的那張如出一轍。

孫權如同記憶中那般把玩著竹棍,見陸遜已經閱畢,開口問道:「伯言入府已經一年有餘了吧?」

「是,去年春天,任東西曹令史。」

「還記得這張圖嗎?」竹棍的尖端在皮紙上輕輕敲著,「半年前,你的觀察與見識令我印象深刻。區區曹令史之職,恐怕是太可惜了。」

陸遜讀過張昭的簡牘,已經大概猜出孫權的用意。

張昭明確提出要歸附民生,深耕江東。除了以軍武陣壓亂民,更需要深入治理、爬梳那些乏人問津的野原,才能真正喚醒、控制這塊生機勃發的土地。

這一趟召見,難道是要將他外放於野?陸遜心裡詫異,目光不自覺追著竹棍的尖頭,在地圖上游走。

「……主公有何安排?」陸遜問道。

孫權並未直答,而是將那竹棍落在會稽郡南的建平、侯官一帶,唐突說道:「我需要船,更大、更堅固的船。」

遠征失敗,但孫權的好勝之心顯然仍在燃燒。

陸遜這回並不急於反駁,只是認真注視著皮紙上的墨線,靜靜聆聽孫權的陳述。

難得的平和之氣在兩人之間無聲彌漫,孫權看著陸遜恭順低垂的小半張臉,莫名滿心舒爽,於是侃侃直言:「當年兄長逐王朗,依仲翔口述,那王朗乘百人大船,由山陰出浙江,緣海線,而抵侯官。沿途津波洶湧、海濤巨浪,但建船之木料,出自會稽之南的茂林,堅不可摧。我讓公苗領軍一萬整肅建平、侯官一帶,此乃原由之一。」

仲翔指虞翻,公苗指賀齊。孫權描述的事件陸遜都知曉,卻是這回才明白背後的深意。

「不但要有船,還要有糧。」孫權說著竹棍游移,回到吳郡,延著圓形的震澤繞了一圈,繼續說道,「吳越一帶,最為富庶,平原千里、水澤環抱。我曾派子山出任海鹽長,管裡鹽事,伯言應該知曉。」

子山乃步騭,數年前曾與陸遜在田埂間的草廬一晤。此後步騭之名被顧雍送進將軍府,得到張昭提拔,擔任主簿。等到陸遜受召入府時,步騭剛好被孫權派去海鹽任縣長。

海鹽位於浙江北岸出海口處,引潮製滷,適宜煮鹽。前漢時期,此處就設立司鹽校尉,大興屯田、製鹽之業。如今亂世繼起,官吏更迭,許多制度遭到廢棄或破壞,浙江邊上的那塊鹽田也遭荒廢。大漢國土廣袤、物產豐饒,並不仰賴這塊偏遠之地,但對坐擁江東以圖自保的孫權來說,這塊鹽田就顯得彌足珍貴。

孫權語畢又從案上揀出一分奏章交與陸遜,正是步騭於年初從海鹽捎回的報告。彼時孫權還周旋於三郡之亂,這份述職匯報已先由張昭檢閱。

步騭的上奏中翔實陳述海鹽一地的鹽田狀況,大抵已恢復生產,並積極開拓,希望能再現前漢時期阡陌交錯的勝景。然而在鹽田的西南一地,竟有一小股亂民立寨自保,不願順服。步騭手中雖有數百兵力,卻以屯田兵居多,主要在整地開渠,引滷製鹽,因此對這批亂民力不從心。

孫權見陸遜讀得差不多了,便大聲說道:「這些亂民著實可惡,建寨自立,無視上令,應該趕盡殺絕,以杜後患。」

陸遜擱下書簡,平靜望著神色憤恨的孫權。

「主公愈遠圖,不只要船,要糧,還需要人。這些遺民拋棄家舍,遁走山林。他們忘卻的勞作之務,正是立業之本。主公若殺盡亂民,又要如何振作農生?」

孫權嚴肅問道:「那麼伯言以為如何?」

「乞募亂民,收為軍伍,投入開墾,復耕於田。如此才能安家園,少賊寇。」

「……莫要妄言,可能辦到?」

陸遜略微停頓,眉頭緊蹙。

──辦得到嗎?他捫心自問。沉重的責任感如同重拳捶打著悸動的心臟。

陸遜自省。他十二歲起職掌家綱,管理佃農生計。爾後又隨顧雍出仕,學習官務。而今在將軍府中任曹令史,經手人脈調度與資源配餉。

孫權問:乞募亂民,復耕於田,可乎?

陸遜答:「──可以。」

孫權五官緊繃,隨即,逐漸鬆弛,而揚起嘴角。

就等這句話。

他考驗陸遜,故作大開殺戒姿態,看他如何應對。而陸遜的答案令人滿意,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了人。

「早前與張公商議決定,分海鹽西南一地為別縣,取做海昌。」孫權取出準備好的符印,擱在皮紙上推至陸遜眼前,肅然道,「伯言,我令你為屯田都尉,兼領海昌縣長。再授你一千精銳,與子山互為輔弼,保此地糧倉與鹽倉,豐盈無虞。」

陸遜驚愕不已。他本以為孫權要讓自己前往海鹽協助步騭,怎知孫權竟然直接劃地為縣,讓他身任縣長與都尉一職!

推至眼前的符印,乃一玉蟾,刻印猶新,隸體穩重;入目六字,正是「海昌屯田都尉」。陸遜胸口發熱,無法言說,遂將那玉印高懸至額,真誠應諾:「定不負主公期許!」

陸遜依舊一身白衣,以葛巾束髮,微微垂頭。

此景此情,如變換流光,竟讓孫權呼息一滯。

他彷彿看見兩人初次見面,那怒馬長風的深秋。陸遜白衣著冠,卻被自己挑開了髮。於是陸遜俯身拾冠,在自己面前低下頭去。

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。

十年前,陸遜向孫權低頭,肩負陸氏血脈;十年後,陸遜再向孫權低頭,卻是為了更多,同樣卑微卻珍貴的性命。

孫權心中感慨,陸遜又何嘗不是百感交集。

渾不知世時,父親描述一個為國流淚的英雄。他傻傻地幻想著,幻想自己跟那位英雄一般,濟民於水火。

懂事後,他以父親和祖叔為榜樣,又受顧雍寄望,還有彼此間存有聯姻之親的諸葛瑾敦促。而今這一切,將與這新生的海昌縣一起,成為他人生漫漫長路的起始。

所有的第一步,都是微不足道的,但成千上萬的步伐,就能開拓一條通往光明的道路。而那些來日光輝的始發,正凝聚在這年輕書生手中的符印裡。

陸遜收下都尉印,抬起臉來與孫權四目而接。

孫權驀然止息。

十年來,他第一次看見陸遜的笑容。

──原來,記憶裡的伯言,一次也沒有笑過。

若說平時的陸遜總讓孫權感受到一股惱人的頑固與傲骨,那此刻眼前的笑容,就太過清爽而單純地令孫權深深懷疑。

懷疑自己從未認識陸遜。

眼前這身型單薄的書生,究竟還有多少令他陌生的驚喜?

孫權忍不住期待。他顧不得案上的酒已經放得太久了,激情之餘硬是給彼此斟上一盌。

「在我討虜將軍府中,只需要一個名冠江東的陸郎。伯言,離開這裡一展所長吧。」

孫權嗓音激昂。

「我期望聽見不同於『江東陸郎』的讚譽之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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